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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故意将春节去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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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1月31日 10:46 118
Connor
刘远举（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
全文3000余字，阅读约需6分钟
所谓“去中国化”是传统民俗节日走向世界的必经之路。
中国传统的春节在国际语境中，多被写作 Chinese New Year。 “新春快乐”翻译为“Happy Chinese New Year”，表明这个新年来自中国的历法。
不过，现在有一种趋势，是把春节翻译为“Lunar New Year”。Lunar指的是“月亮的”，可以理解成“阴历”。从技术上说，这是不对的。因为中国农历其实是阴阳合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纯阴历。
没人在乎祝福时的技术问题，这样用的人越来越多。美国官方在发表新春祝贺的时候用了“Lunar New Year”。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也在拜年视频使用“Lunar New Year”。
更何况，这里还存在有意识的推动。韩国人一直尝试将其替换成Lunar New Year。大英博物馆官方与韩国合办的活动中，就用了“韩国农历新年”这样的表达。
有人说，这是一个针对中国的巨大阴谋，有人说，这是其他国家在“偷”中国的节日。
▌一
现代历法，最初源于罗马。
罗马人一开始使用的是埃及的阴历。公元前46年，罗马统帅儒略·恺撒决定以埃及的太阳历为蓝本，重新编制历法。经埃及亚历山大的数学家兼天文学家索西琴尼的计算，新的历法于公元前45年1月1日起执行。人们把这一历法称为《儒略历》。16世纪前，西方国家大多采用儒略历。
公元325年，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在一次宗教会议上，规定儒略历为基督教的历法，但没有规定哪一年是它的起点。
到了公元6世纪时，基督教徒把500多年前基督教传说的创始人耶稣诞生的那一年，说成是公元元年。“公元”的拉丁文意思就是“主的生年”。所以，纪元是从传说的耶稣诞生那年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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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实际使用过程中累积的误差随着时间越来越大，到了1582年，教宗格列高利十三世，在那不勒斯天文学家兼物理学家吉拉迪和日耳曼数学家耶稣会士克拉维的协助下，改正了公元前46年所颁行的儒略历的错误，形成了“格雷果里历”，也即我们现代社会所通用的公历。
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立法决定自公元1912年1月1日起使用公历，并规定公历1月1日为“新年”。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新年快乐。
那么，我们说新年快乐的时候，应该说，罗马新年快乐吗？或者说，埃及新年快乐？如果没说，是不是偷了罗马人、埃及人，或者基督徒的节日？
可能全世界的人都会在元旦这一天说新年快乐，但没人会说罗马新年快乐。这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偷罗马人的节日，而是一个正常的过程。
任何一个国家的人过新年的时候都带上另一个国家、民族的名字，的确有些别扭。日久天长，有意无意之间，就会慢慢去掉其他国家、民族的色彩。
亚洲不少国家也过农历新年，比如韩国、越南、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如果站在他们的角度，也许不愿带上有“中国的”这种明显地域化的名称，所以他们就会用“Happy Lunar New Year”来表达“春节快乐”。
这就如同中国人不会说罗马新年快乐一样。
如果罗马人，或者现在的意大利人，或者埃及人，要求全世界其他国家称元旦为罗马新年、埃及新年，或者意大利新年。天天到社交媒体上来骂，会发生什么呢？要么不被理会，要么这个节日会被淡化。所以，无论如何，这不是在保卫他们的原创、他们的节日。历史长河漫漫，他们的节日的来源就在源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二
如果说元旦完成了国际化、全球化过程，也褪掉了原产地的含义、褪掉了宗教含义的话，那么，实际上，圣诞节，在当下，也正在经历这个过程。
圣诞节最初只是宗教节日，基督徒们相信这一天是耶稣降生的日子。Christmas就是由词组 Christ’s mass（基督的弥撒）组成。不是所有外国人都是基督徒。有些非基督徒会不舒服。
第一次变化是由Christmas变为Xmas。
Christ这个词来自于希腊语Xristos，英语发音就是Christos。所以，X是“基督”的希腊语单词Xristos的首字母缩写。但这并不是简单的缩写。隐去Christ这个部分，弱化了“基督”的形象，让圣诞节与耶稣生日和宗教的连接淡化。所以，Xmas更多见于非基督教国家，或者是在商业广告上。因为X看起来比较酷，所以现在Merry Xmas，也成为一种流行文化。
但随着多元化的兴起，在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出于政治正确的考虑，避免冒犯非基督徒，现在很多外国人、公司、组织，祝贺圣诞节的时候，都不再说 Merry Christmas，而是改为节日快乐（Happy Holidays）或“季节问候”（Seasons Greetings），作为圣诞问候语。
伴随圣诞节褪掉宗教意味，圣诞节也变为一个国际化的节日。
一个节日在全球化的过程中，除了褪掉宗教意味、原产地意味，也会被再度创新，成为新民俗。
中国人过平安夜，借着“ping”的谐音，会送苹果。《圣经》中的亚当、夏娃偷食禁果，被耶和华惩罚，赶出伊甸园，变为凡人，因此苹果被视为罪恶之果。“中国人在平安夜送苹果”，可以说是活生生送上门的敌基督阴谋论。但显然，外国人没想那么多，也没有谁来渲染这一点。这可以说是心大，也可以说是自信，但最准确地说，是开放的心态。
▌三
其实，所谓的中国新年，也有外国成分。
现代农历的基础是来自明朝末年的《时宪历》，之前明代通行的历法为《大统历》，实际上是将元代郭守敬的《授时历》改个名字沿用。此历法到明末，已经与实际气象、天文有误差，尤其对日月食推算的误差更明显。在明朝崇祯皇帝的指示下，四百多年前，由中文名叫“汤若望”的德国传教士主导的欧洲耶稣会教士和中国第一批天主教徒，合力编撰了新的历法，这就是现在的农历。
现在，中国春节向世界散播，全球都有了年味，全世界的许多政要会祝贺，其他民族的人跟着庆祝，有些国家和地区，还定为法定假日。
你可以说这是因为中国强大了，但更直接的是因为中国走向了世界，与世界有了经济、社会、民间的交往。中国开放了，中国人走向世界了，把中国的新年带到全世界。不然，关起门来再强大，中国人过什么节别人根本没有感知，中国不可能逼着人家过。
中国的开放，不仅意味着走出去，也意味着引进来。走出去的同时，也必然伴随引进来。从这个意义上，中国人开始过圣诞、情人节、感恩节，才有了更多的外国人过春节。中国新年，慢慢变为全球很多人的新年。
▌四
当今世界，需要文明的融合而不是冲突。春节不仅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但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的新年也会慢慢减淡中国意味——就像我们现在过的元旦一样。这是非常正常的过程。
越来越多的人试图用Lunar New Year替代Chinese New Year，不是有针对中国文化的阴谋，也不是要偷中国节日——节日是无法被偷走的，而是因为中国文化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中国春节变得更加国际化。
元旦已经完成了这个过程。圣诞正在经历这个过程。中国的春节，也在逐渐走入这个过程。
在受中国影响的亚洲文化圈，比如韩国、越南，想要褪掉春节的中国意味，其实是一个正常的民俗再创新过程。这就如同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褪掉了元旦的宗教与本地特征一样。作为文化的创始民族，我们要学习的是罗马、埃及，与我们地位相当的民族，也是罗马、埃及。
这才是大国心态，是一个人口庞大、历史悠久的民族的心态，或者更准确地说，这才是多元化、包容的现代心态。
但是，现在互联网上是另一种心态：别人不过，是在抵制我；过，就得按中国的方式过，不能改动一丁点儿。
▲ 网图：为了表达“绝对正确”，需要在所有地方小心翼翼。
这是对世界文化历史的不理解。这种心态是骄傲的，但又带着敏感和自卑。很多人故意利用这些心态，将之滋养成愤怒，收割其中的流量。但在这个过程中，滋养出来的排外与敌视，其实割裂了中国与外界的关系。
说Chinese New Year得罪其他国家的人，说Lunar New Year要被中国网友喷，那么，干脆不提，免得麻烦。最终，久而久之，世界上的春节味就会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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